鬼箭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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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诗歌版图青海西宁篇中 [复制链接]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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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的多元化写作

特约组稿:曹谁

每个城市像人一样是有性格的。西宁长期处于西部边疆,可以说是一座边城,所以这座城市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座移民城市,从汉朝“屯田实边”开始,一直到建国后的“支援边疆”,人们从中原源源不断迁徙而来,人口从建国前的五万多人发展到现在的二百多万人,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移民而来,今天的西宁人籍贯遍布全国各省。这里位于青藏高原和黄土高原的交界的地方,地处游牧文明和农耕文明过度的区域,中原汉族文化和藏传佛教文化、伊斯兰教文化交相辉映,这就使得这里成为多元文化汇集的地方。这种多元文化映射到文学创作中,就是诗歌写作的多元化。

建国初随着昌耀的到来,他的诗歌就跟青海这个地方的命运紧密联系起来,他的诗歌中渗透着这个地方独有的苍劲。昌耀无疑是西宁最有代表性的诗人,他对后来的写作者有着持续的影响。跟昌耀同时期的诗人,还有白渔、秋夫和格桑多杰等,他们对这个地方都有独特的书写。八十年代成长起来的诗人有马丁、肖黛、风马、杨廷成,九十年代到今天活跃的诗人有班果、梅卓、耿占坤、马海轶、马钧、宋长玥、师延智、吕霞、董生龙、翼人、葛建中、马非、郭建强、撒马尔罕、江洋才让、赵秋玲、华多太、洛嘉才让、王永昌、牛学军、邢永贵、韩涛、阿甲、张正、主人、秋静、李朝晖。他们的风格独特,既有像郭建强一样的意象诗人,也有像马非一样的口语诗人,或者马海轶那样的融合者,抑或杨廷成那样的乡土写作;各民族的诗人又有自己民族特色,如藏族诗人班果、梅卓、江洋才让,撒拉族诗人秋夫、马丁、撒马尔罕,土族诗人师延智、吕霞、张正;西宁诗人有很多是客籍,比如昌耀籍贯湖南,白渔籍贯四川,肖黛籍贯山东,马海轶籍贯甘肃,马非籍贯辽宁,耿占坤籍贯河南,这些诗人或多或少会将自己故乡的文化跟青海文化糅合。

除了昌耀属于新边塞诗的代表诗人,长期以来西宁诗人处于一种跟外界相对独立的状态,随着年诗人吉狄马加到青海任职,他发起了青海湖国际诗歌节,目前已经成功举办四期,这让西宁诗人更多地跟全国乃至全世界的诗人交流,西宁诗人开始汇入全国诗歌运动的洪流,这对他们的写作有着深远的影响。

新一代的八零后诗人在一开始就跟全国的文学运动息息相关,曹谁和西原、衣郎、萧泊零羽创立了北寒带诗歌沙龙,显明地提出自己的诗学主张,成员遍布全国各地。曹谁在年写作《大诗主义宣言》,主张写出“合一天人、融合古今、合璧东西”的“大诗歌”,开始一场大诗主义运动,在全国各地有大批践行者。西宁的八零后诗人还有刘大伟、赤桑华、德乾恒美、刘珊珊、严雅楠、杜帅等。西宁的90后诗人,大多受到大诗主义的影响,主要有夜桨、深雪、一洳、牧白、马文秀、贾舸等,他们在诗歌追求上的许多新气象还正在展开。我期待西宁的诗人在这多元化的边城,能够融合多元文化,再现昌耀那样的大师。

我,雪豹……

——献给乔治?夏勒

吉狄马加

吉狄马加,彝族。年6月23日生于中国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昭觉县。中国当代少数民族代表性诗人。出版诗集《初恋的歌》(年)、《一个彝人的梦想》(年)、《罗马的太阳》(年)、《吉狄马加诗选译》(年)、《吉狄马加诗选》(年)、《遗忘的词》(年)。多次荣获中国国家文学奖,其中诗集《初恋的歌》获中国第三届诗歌(诗集)奖;组诗《自画像及其它》获中国第二届民族文学诗歌奖最高奖;组诗《吉狄马加诗十二首》获中国四川省文学奖;诗集《一个彝人的梦想》获中国第四届民族文学诗歌奖;年获庄重文文学奖。年应意大利蒙代罗国际文学奖评委会邀请作为中国作家代表成员访问意大利,年作为中国作家代表团成员访问美国,年应邀参加歌伦比亚麦德林国际诗歌节,年率中国作家代表团访问泰国,年作为中国文联代表团成员访问约旦和埃及。现为青海省委常委、宣传部长。

1

流星划过的时候

我的身体,在瞬间

被光明烛照,我的皮毛

燃烧如白雪的火焰

我的影子,闪动成光的箭矢

犹如一条银色的鱼

消失在黑暗的苍穹

我是雪山真正的儿子

守望孤独,穿越了所有的时空

潜伏在岩石坚硬的波浪之间

我守卫在这里——

在这个至高无上的疆域

毫无疑问,高贵的血统

已经被祖先的谱系证明

我的诞生——

是白雪千年孕育的奇迹

我的死亡——

是白雪轮回永恒的寂静

因为我的名字的含义:

我隐藏在雾和霭的最深处

我穿行于生命意识中的

另一个边缘

我的眼睛底部

绽放着呼吸的星光

我思想的珍珠

凝聚成黎明的水滴

我不是一段经文

刚开始的那个部分

我的声音是群山

战胜时间的沉默

我不属于语言在天空

悬垂着的文字

我仅仅是一道光

留下闪闪发亮的纹路

我忠诚诺言

不会被背叛的词语书写

我永远活在

虚无编织的界限之外

我不会选择离开

即便雪山已经死亡

2

我在山脊的剪影,黑色的

花朵,虚无与现实

在子夜的空气中沉落

自由地巡视,祖先的

领地,用一种方式

那是骨血遗传的密码

在晨昏的时光,欲望

就会把我召唤

穿行在隐秘的沉默之中

只有在这样的时刻

我才会去,真正重温

那个失去的时代……

3

望着坠落的星星

身体漂浮在宇宙的海洋

幽蓝的目光,伴随着

失重的灵魂,正朝着

永无止境的方向上升

还没有开始——

闪电般的纵身一跃

充满强度的脚趾

已敲击着金属的空气

谁也看不见,这样一个过程

我的呼吸、回忆、秘密的气息

已经全部覆盖了这片荒野

但不要寻找我,面具早已消失……

4

此时,我就是这片雪域

从吹过的风中,能聆听到

我骨骼发出的声响

一只鹰翻腾着,在与看不见的

对手搏击,那是我的影子

在光明和黑暗的

缓冲地带游离

没有鸟无声的降落

在那山谷和河流的交汇处

是我留下的暗示和符号

如果一只旱獭

拼命地奔跑,但身后

却看不见任何追击

那是我的意念

已让它感到了危险

你在这样的时刻

永远看不见我,在这个

充满着虚妄、伪善和杀戮的地球上

我从来不属于

任何别的地方!

5

我说不出所有

动物和植物的名字

但这却是一个圆形的世界

我不知道关于生命的天平

应该是,更靠左边一点

还是更靠右边一点,我只是

一只雪豹,尤其无法回答

这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的关系

但是我却相信,宇宙的秩序

并非来自于偶然和混乱

我与生俱来——

就和岩羊、赤狐、旱獭

有着千丝万缕的依存

我们不是命运——

在拐弯处的某一个岔路

而更像一个捉摸不透的谜语

我们活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

谁也离不开彼此的存在

但是我们却惊恐和惧怕

追逐和新生再没有什么区别……

6

我的足迹,留在

雪地上,或许它的形状

比一串盛开的

梅花还要美丽

或许它是虚无的延伸

因为它,并不指明

其中的奥妙

也不会预言——

未知的结束

其实生命的奇迹

已经表明,短暂的

存在和长久的死亡

并不能告诉我们

它们之间谁更为重要?

这样的足迹,不是

占卜者留下的,但它是

另一种语言,能发出

寂静的声音

惟有起风的时刻,或者

再来一场意想不到的大雪

那些依稀的足迹

才会被一扫而空……

7

当我出现的刹那

你会在死去的记忆中

也许还会在——

刚要苏醒的梦境里

真切而恍惚地看见我:

是太阳的反射,光芒的银币

是岩石上的几何,风中的植物

是一朵玫瑰流淌在空气中的颜色

是一千朵玫瑰最终宣泄成的瀑布

是静止的速度,黄金的弧形

是柔软的时间,碎片的力量

是过度的线条,黑色+白色的可能

是光铸造的酋长,穿越深渊的0

是宇宙失落的长矛,飞行中的箭

是被感觉和梦幻碰碎的

某一粒逃窜的晶体

水珠四溅,色彩斑斓

是勇士佩带上一颗颗通灵的贝壳

是消失了的国王的头饰

在大地子宫里的又一次复活

8

二月是生命的季节

拒绝羞涩,是燃烧的雪

泛滥的开始

野性的风,吹动峡谷的号角

遗忘名字,在这里寻找并完成

另一个生命诞生的仪式

这是所有母性——

神秘的词语和诗篇

它只为生殖之神的

降临而吟诵……

追逐离心力失重闪电弧线

欲望的弓切割的宝石分裂的空气

重复的跳跃气味的舌尖接纳的坚硬

奔跑的目标颌骨的坡度不相等的飞行

迟缓的光速分解的摇曳缺席的负重

撕咬撕咬血管的磷齿唇的馈赠

呼吸的波浪急遽的升起强烈如初

捶打的舞蹈临界死亡的牵引抽空抽空

想象地震的战栗奉献大地的凹陷

向外渗漏分崩离析喷泉喷泉喷泉

生命中坠落的倦意边缘的颤抖回忆

雷鸣后的寂静等待群山的回声……

诗八首

马海轶

马海轶,生于甘肃通渭,现居青海西宁。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海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青海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青海省诗歌学会副会长,中国电视记录片学术委员会会员。大学期间开始诗歌创作,先后有诗歌、小说、散文、文学评论发表在国内外汉语文学报刊,入选《中国先锋诗选》《中国新诗选》《中国九十年代诗歌精选》《中国西部人文地图》《新世纪诗典》等百余种文学选集和中央电视台《电视诗歌散文》《中华长歌行》;出版有诗集《秘密的季节》、散文集《西北偏北的海拔》、文学评论集《旁观》;作品先后获青海省文艺创作政府奖、青海青年文学奖、中国电力文学奖、青海文学奖;曾获首届青海省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称号。

天空太高,大地太远

我为说过的那些话

后悔。我说抹去哀伤

重新建造,把天堂

移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把天堂建在地上

我说我们都是亲人

说过之后,我恍然明白

人死不能复生

或许一切皆有可能

只有人死不能复生

无法安置的是受伤的心灵

天空太高,大地太远

而我,随身只有一本词典

我翻不到这一页,这一天

我不能找到恰当的词汇

在伤痕边上作一个记号

风过后

风从玉树来

风向玉树吹

风吹落了上一个秋天的枯枝

吹不落上一个秋天

上一年的秋天,故乡

还是原样。如今

风朝我这边稍微倾斜

但吹不动我的内心

内心啊,河边的

穷人之家,又湿又重

堆满了过多用不上的东西

无论怎么清,总是清不完

但风过后,心扉就敞开

曾经丰盈得像月亮

如今空虚得也像月亮

我在里边朝外张望

内心的风暴

那天我坐着

坐了很久,然后像老人

缓慢起来,向偏南那边

眺望。起风了,风不小

有可能是春天的风暴

从玉树来,吹到我为止

划了一个半圆,然后偏北

天空由晴朗转向阴暗

大街上一切正常

只有我微微摇晃,再摇晃

也有可能只是内心的风暴

砍斫我这个没用的人

我站了许久。惭愧和伤心

使我默默说:吹吧,如果

再猛些,我就双手蒙眼

不看别人,让他们哭个够

碎片

我说过云朵的碎片

河流的碎片,文字的碎片

甚至丝绸的碎片

现在轮到大地的碎片了

大地的碎片就像白轮船

一条船上,一个灵魂

有两种说法:一种说

水手往西了;一种说

见证的人各自回家了

而我把自己的心

借给那些受伤的人

它想着碎片,就成为碎片

在这个叫做故乡的地方

我失去了故乡

我在两种传说里彷徨

春天,还有一种风

春天,除了吹开

花朵的春风之外

还有一种风

它也从早晨吹起

从梦中吹起,吹散了

羊群。吹散了星星

星星暗淡,不再与太阳

争光,但太阳也无光

史书写道:日月无光

春天,除了春风

还有一种风,磨着刀子

永远不会忏悔的风

春天,我也不忏悔

我走在两种风里

刚刚哭完就开始歌唱

春天的黄昏

这一天真是漫长。黄昏

终于来了。我站在高楼上

眺望:落日,树林和孩子

孩子像离弦之箭

射向寂静又喧闹的黄昏

神和鬼行走的黄昏

我无声喊叫的黄昏

哦,黄昏,暖色的翡翠

沉浸在一天里最后的晕眩中

但我哭了。为孩子

为孩子的七姑八姨

为得不到回音的喊叫啊

我还在哭,为陷落的玉树

为已经过半的人生,为将来的

平静和正在关闭的黄昏之门

下午五点之前

九月最后的一天

早晨上班,开始看稿

一些早已被打入冷宫

面目蒙尘的稿子

还有一些才气横溢

但让人看不起的稿子

主题过于高大而孤独

周围的字行显得渺小

中午前后,稿子

只看了一半,吃过

简单的午饭,接着看

昏昏欲睡使进度减慢

九月最后的一天

彩旗飘扬,人声鼎沸

女省长四处走动

转折似乎就在目前

但我远离民间

阅读打入冷宫的稿件

时间和空间冰凉

好像一座更大的宫殿

尽管他们反复提到

黄金和长假,但它仍是

一个荒凉的日子,直到

下午五点,清洁工逼到眼前

下午五点之后

九月最后一天,下午

五点,清洁工逼到眼前

我礼貌而冷淡地让到一边

片刻之后,重新回到桌边

这一次,看一封信

这个日子的性质有所改变

一个荒凉的日子

也是柔美和深情的日子

一个回味和怀念的日子

尽管天气不阴不阳

尽管室内空气带着凉意

桌子尚未清理,有些凌乱

但我已清晰察觉

肉体疲倦,内心沉着

“时间近了,时间到了”

附近的人们不辞而别

我独自穿越盐湖巷

风一路小跑从后面赶上来

欲言又止,最后送给我

这个秋天最早一批落叶

但我离开低河多年

如今带不走这许多落叶

任凭它们像信中的句子

或者薄的银子跌落尘埃

诗七首

萧泊零羽

萧泊零羽,原名赵中华,年生于西安,祖籍河南。年开始写诗。出版有长篇小说《朵蝴蝶》《三月桃殇》、历史文学《三国传奇》《两晋传奇》。曾自印诗集《忍冬》。

秋天

秋天从未如此端庄,

坐在神色凝重的镰刀上。

此时,众神已避难而去,

独留空空楼宇。

多么金黄,

这些被切割的负担,

将你陷入深深泥土。

被采摘到竹篮中的亲人,

已安卧成高高隆起的坟。

伤春悲秋的客人,

独坐屋宇正中,被秋天迎面击中。

他死在面目全非的画中,

像说书人口中的陈年旧事。

一切都不忍提及,

你的话就像白发苍苍,处处年华荒芜。

秋天,只是从此路过,

而已。

每个词语都让我心生厌恶

每个词语都让我心生厌恶

我总是踩在意义的棱角上跳舞

没有丰收,秋天还是存在的

没有那些疼痛,我只会更伤感。

天空太纯净,已被照片刻意篡改

你太美,让我想写诗

被戛然而止的每段生活

都突然娇嫩脆弱

这些操蛋的修辞,的确很让人愤怒

因为你,我开始焦躁不安。

我为什么要描绘,你只是站在那里

你那样无辜

怎么办,歌声又响起了。

年岁跳入河中的声音,让人觉得很苍老

相思已经是羞于启齿的事情

有时却还像六月的孩童

我常常对自己说:好吧

就让我再相信你们一次

你们这些混蛋的词语,语法,修辞

我知道,迟早一天,你们要报复我

那又有什么关系,它们也是无辜的

甚至比你更无辜,但它们成为不了你。

我常常觉得,每多写一句诗

都是在伤害你

你只是站在原地。每一个离开的地方都有你

故乡诞生的那天,你消失了

诗歌完成的那天,你消失了

你躲进了鲜血淋淋的词语深处

空着

这是我一贯的感觉

时间空了

只剩下钟表

水空了

只剩下杯

大地空着

只剩下脚印。

人群空着

只剩下不安

左边和右边的区别

上面和下面的区别

空着的表达方式总有很多种

丰富多彩,像彩虹。

怎么办

钟表是时间的废墟

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

你还生长在雨声里

怎么办

马匹是奔跑的废墟

没有了自由

翅膀该有多耻辱

怎么办

河岸躲那么远

河水就成了废墟

你扬起脸,微笑就成了废墟

那么多人,轰隆隆地就成了幻影

他们就那样空着

相对于我

活在别处

时间荒芜之后

这一夜,人烟稀少

种豆与种瓜,都毫无意义。

属于你隐居者的高贵身份,被一一扒取

只剩唯一。

这一夜。路途无限漫长

远方属于马,属于无限个悲观者

黎明和村庄,相互交合

炊烟和我们,父母弟兄

此刻,他们都属于我

饮取我

我是他们的切肤之痛。

我为他们蔓延。延伸扩张,攻城略地。

我将自己大面积繁殖,直至午夜3点

没有什么区别

你们这些悲观的旅者

活着是我。死去是我。

你们躺在谷仓外,而我躺在谷仓里。

我们同时被丰收切割。

这是多么卑劣的一刻。

比如午夜3点。长夜漫漫。

无法入眠者如你

信誓旦旦者如你

气宇轩昂者如你

他们都被收容在顿足捶胸里

他们是姐妹,是母女,是你的愤怒。

所谓的,光辉理想。

光。辉。理。想。

常常溃不成军的四个字

被你不停地变换着修辞。

改变不了春天,甚至

改变不了这个夜晚。

那么,就此结束吧。

和每一个清晨说晚安

和每一匹无辜的马高声告别

你知道,每个黎明,它们都面带悲伤

比你的故乡更无辜

它们活在无限丰盈的背景里

却顺着时间的流向

日日消瘦。

仪式的完成

没有用的。

这一切都朝向轰隆隆的明天

闹哄哄的,臭烘烘的,恶心的,该死的。

多么美好

昨天,沉寂下来。像死去多年的你。

没有夕阳再让我们写诗。

押韵的伤感,顺着琴声溅了下来。

比如,鸟,被一枪击中要害

它的头颅和身体

四分五裂地,飞翔着

每一部分,都很孤独。

多么像我们自己。

四肢分割成无数的情人

像散落的道路,像交错的头颅,像分离的心。

像血流不止的岁月。

没有用。

懒洋洋的世界。早起的傍晚。以及你的坟墓。

都是唯美画面。

它们锋利,细腻,像甜言蜜语

划过我的额

又随着枪声降落。

额济纳

额济纳,一个端坐在水面哭泣的女子

在午后展示她温暖的秀发

天色搁浅在晨光深处,额济纳

为了抚摸你镜中的轮廓

我不惜将自己的十指割破

额济纳,你所有参天的红

都像我带血的黎明

无法确认这一刻有多漫长

就像我无法确认前世的情人

额济纳,额济纳

多少人和你在岸上抱头痛哭

多少人辨认出你耀眼的孤独

一公里闪电

突然的大雨滂沱

世界,只剩弹丸之地

被掷出的悲伤,也逃不出一尺

又重重摔给你,加倍的疼

一切都那么丑陋,像闪电划过的土地

被照亮的,也不足一公里

那么,丑陋也不足一公里而已

一切都是如此短暂

就像夜色凝重,一场雨来去匆匆

被抛在雨中的,所谓往事

像死去的人

道路撑伞而立,树木失声痛哭,这个夜晚

有点诡异

就像有人立于水中

就像有人被闪电击中

继续漂。

这没有终点的抵达

就像你从未出发

我常常想念那大雨之中的人

但我知道,那不是你

时间已经开始倒数

就像一首诗,躲不过短暂的分行

回车键一,你存在

回车键二,你离开

如此单调,就像雨水层层浸泡

臃肿的岁月,不幸被闪电击中

暴露了整整一公里的愤怒和残忍

倒数的赶路人,伸手指向雨水渐稀

闪电消失。

他失去了,最后的一公里。

诗六首

肖黛

肖黛,祖籍山东荣成,出生在福建厦门,在浙江舟山度过青少年时代,后到青海工作。曾在政府机关和高校供职。年开始文学创作至今。先后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青海湖》等刊物发表文学作品百万字。著有散文集《寂寞海》、诗集《一切与水有关》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玛瑙

取之心脏的玛瑙

应该置于何处?从头到脚

找不到适宜的地方

火焰焚石——这只是心情

坐在一把软椅上

面朝痛苦的玻璃窗

解读着每一颗心脏的功勋

一直到披衣挑灯

在爱人的胸腹部

看见了血光闪闪

难以止息——他会不会死呢?

真相异常微弱

经不起窒息或者昏迷

但玛瑙确实取之心脏

咖啡

端着这个城市的一杯咖啡

从十年前的高楼上往下看

你的漂荡已不在茫茫人海中

一阵细雨离开了楼顶

会不会落到有你的地方?

喜欢咖啡的激情也需要梦境

就去陈旧的云朵里投宿今夜?

楼层将我增高,时间把你送远

纬度之巅的光线

落在咖啡的旁边

是惯常的香气安排了此刻的思念?

隐向简明的屋内

地板很柔软,土壤般地进入昏迷

迹象

抖动。身体的水

眼睛。寻找星光

漂流代表妥协

再……无话说

与悖论的距离中

回首所做的事情

是活过。于现实以外

其实一生独处

亲爱的——亲爱的生命

你正在失血

就像春天离开春天

就像冬季来到冬季

主题

邂逅你一个两手空空如也的形象

收起醉心的夜阑

还把脸颊贴在月下银白的伤痕处

情外果然另有情份

在虚拟的甬道里遇见你时

恐怕耳目失聪。就打开爱慕的抱握

出生入死是将来的事情么?

险乎于转身而去,让生死就在眼前

偶而也大声读诗:日诵千言

但那两只手的空空如也的诱惑

为什么像是水上的船舱或是隆冬的暖房

引导着平安与祥和

否则将会无家可归?

我这一个女子的侧面

我这一只开花的眼睛

遗嘱

死亡是没写完的遗嘱

死亡是不可写的内容

是决定:不再与任何人约谈往事

在此之前,颅骨所守护的想法

并没有被带血的刺芒射中

当沉睡的夜歌晨曲

变成在一张纸上猛地醒来的意义

死亡是某年某月某日某点钟之前

思想的房屋轰然坍塌

什么都剩不下痛。仅用一生

就可准确地告以被记载的言语

死亡是长年累月

死亡是无所知觉

是垂问:该把人生的过错留给谁?

青海湖

爱意的一方旧时丝帛

披挂着众神中的女神

我欣喜地结识了她摇曳着的愿望

这美人的泪珠为相遇的钟情

让西风携平安夜的念头

穿过忧伤,到蓝色的深水里散开

附近寺院之顶的荣耀

也迎面而来。拥抱她,最后的雪山

伸出我幻化的双臂

向着七月起飞的白天鹅

吟唱在水边金子似地黄花闪光

在青海湖上,盐份缓释了时间

我耽于湖水的一派寂静

倾听无声之声。啜吸甘草的空气

高地以曼延的夏季注入我的成长

听金斯伯格说:我为人类的古老恒久而哭泣

这个半裸的门牌号码能说明什么?

过去创世纪时的路

变成一条蛇蒙昧的月光

照料它的西方同时

也鉴别它神圣的属性。

在另一条路上有老盘古献身

隐瞒在今天东方怀抱的鲜花丛

花香味便撒向

并不对称的童年

像顽石和骨骸的狂野混同在一起

无语。风也藏在门后

听美国的金斯伯格说

来呵,一起为人类的古老恒久哭泣吧。

听衰弱的金斯伯格说着说着

眼里能揉了沙子

耳里能塞进棉花

猜想却从那扇门里闪身出来

那肯定是一个关于历史的完整的号码

那血肉的命名

也一定是冰封和解冻的交替。

能想象到金斯伯格哭泣的模样吗?

像雪豹的愤怒

而不是一只家养宠物的相貌

就在纽约,从纽约最末尾的门牌上

哭泣声传到某次诚恳的谈话中

哭泣使得思想有了金属的性质

来呵,困境所以被经历千锤百炼

所以哭泣。所以哭泣隐藏了仰天大笑

好比北风气喘呼呼地敲门

北风让尘沙扬起

挡住那些门牌的脸面

好比人类与古老的关系试图缓和

把恒久的麻木和冷漠转换成未来的热情。

将有什么生物的全新

有可能呼啸着出世?

不要绝望。世界的痛苦正在破碎

正在重新认识着急促而又激情的悲号

诗八首

邢永贵

邢永贵,年生于青海互助土族自治县,中国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出版有诗集《低些,再低一些》,作品曾获第五届青海青年文学奖(年)。现任青海省作协副秘书长。

一个人的黄河

我一直把那个人的黄河当成永远的波涛

我把他的山峰看成绝顶

我无从踏着他的脚印,我只在梦里抵达了它的高度

相对于他的脚,我只是一个以梦拍打黄土河床的人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消万古愁

如此就可以了

以后的黄河,清浊难分

秋风辞之一

秋风呜咽的夜,星星也会掉泪

站在窗前的人,心里刚走过一把刀子

他像一团纠结的麻绳,伤感,忧虑,无助,焦躁

正一滴滴从他的伤口流下来

这个被思念浸透的人

实在拎不起自己了

而我在哪里,我也被秋风追逐

摇摇晃晃穿行在无人的街巷

只有秋风抱紧我,把命运吹进骨头

今夜我的孤独纸一样薄

我用一层伤感

又用一层忧虑

又用一层迷茫

像包糖块一样包紧了杏仁一样苦的心

一天就像一生

我回到家里,站在窗前

街上空无一人,夜空风起云涌

秋风辞之二

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秋风

会吹老天空,

把一个人吹进土里,他对世界的依恋

秋风要带走,秋风啊秋风

你先吹散我的头发,它们是一团白丝线

生活这只春蚕刚刚死去

接着我的骨肉,一页页地翻飞

几十年的岁月,在一瞬间就读完了

这一刻我不再是故事了,我是一个句号

我终于用不着修改自己了,秋风啊秋风

吹吧,吹。你就要摇落坟头的枯草

饱满的草籽

就要跟着你飞往天涯,那就请你飞向

我思念了一生的人,沙沙地扣响她的门环

或者停留在她墓碑前的土地上

一个人从黑夜里突然醒来

一个人从黑夜里突然醒来

他先看见什么,一个梦依稀的尾巴

还是漆黑的屋顶

突然来临的命运,蛮横地撕开他闭合的心灵

把未知的恐惧清晰地呈现给他

还是把已往的痛楚一页页悬挂起来

一个被黑夜抛弃的人陷进更深的黑里

陷进从迷茫来到清醒的凄惶中

一个从黑夜里突然醒来的人

渐次失去飞奔,敏感,想象的力量,惊惧中的激愤

放纵的原动力和原始的野性

一个渐渐清醒的人

一点一点漏光黑暗赋予的神性

一个器官接着一个器官

重新还原为一个庸常的人

在一张纸上终生流放

这一张纸比美人之命薄

比历史陡峭

有人站在上面,飞翔成一把刀子

割开时间的动脉,就流出一个段落

我愿意在纸里磨快文字,比泪滴快,比幸福更快

也玩玩切割自己的把戏,然后和这张纸一起变蓝

变黑,成为大地上的灰烬

宽广无边的纸

海绵一样吸光虚伪和浮躁,失去了它们

我还是我吗?我看到纸里面

瘦瘦的自己汗水淋漓

这张纸不好糊弄

它接受我的幼稚,却拒绝我精心的抒情

一张乐意承受我笔墨污染的纸,不但宽容

简直是亲人,它像收藏珍珠一样

收留我四处奔走的心灵

这一张纸不得不一天天变得狂妄、脆弱、偏执、尖锐

遍布伤痕

痛楚总是从孩子的伤口刺向母亲心口

这一张纸,为我漏洞百出

这一张纸因此真实得找不着对手

我爱杜拉斯

真的,从十七年前

我就爱上她了

爱上她的多情

爱上她的疯狂

爱上她的绝望

还有那么一丁点

温暖

我爱着她的时候

都是凌晨才回家

深一脚,浅一脚

有时还敲错门

爱着她的时候我变得异常野蛮

更多的时候我笑着,对谁都亲

肺腑之言像江水绵绵不绝

有时也掉泪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是他未爱杜拉斯

这都是爱情的力量啊

十七年我被她改变着

我自以为尝尽了生活的滋味

杜拉斯,我的杜拉斯

我捧起你又放下

放下又捧起

即使兜里只剩最后几文钱了

杜拉斯,亲爱的杜拉斯

我想的依然是你啊

杜拉斯——Duraasi

这个可爱的弹舌音

在土族语言中是“酒”的意思

发音也有点像“道拉斯”、“得拉斯”等

她跟那个法国女人,那个名老女人扯不上关系

跟《情人》跟《广岛之恋》不沾边

和女诗人安琪要像杜拉斯一样生活的杜拉斯再过八百年

也不会有一点关联

她就是杜拉斯,情人杜拉斯,魔鬼杜拉斯

离不得又见不得爱着又恨着爱不够更恨不够的

杜拉斯

低些,再低一些

我住在低矮的草房下

太阳照着我低低的身影

我喝低洼处的水

我的马低

我的菜低

我的烟囱低

我的水缸低

我头顶的云低雨低

我的摇晃着走路的孩子也是那么低

低些,再低一些

每天,我都这样要求自己

我低声说话

我低眉观物

我浅吟自酿的酒低唱自己的歌

低些,再低一些

如果再低一些,生活啊

我就不会伤害到你

你也无法伤害到我

白马

一团象形的云降落在杜鹃的叶片上

轻盈的步子踩低元隆垭壑

他带着雨水和花香随处行走

仰头长嘶的白色花朵,用白照亮白

用天籁拉近天

大地用九千根肋骨才支撑住这一声长啸

绿色蔓延至大海

青草刮向天空

芬芳的大雨倾盆而至

白马,长袖飘飘的歌者

走遍八万里河山,满腹才华

他脚下群山起伏,万水奔流

他的白

在我眼里渐渐远去

却在心里愈加清晰

诗八首

马非

马非,本名王绍玉,诗人,男性。年生于辽宁抚顺。年随父母迁居青海。年考入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读书。年毕业,同年到青海人民出版社工作至今。年开始发表诗作,先后在国内外报纸杂志刊发诗文余首,诗作入选《现代诗经》《被遗忘的世纪诗典》等近百个选本,著有诗集《一行乘三》(合著)、《致全世界的失恋书》、《马非诗选(-)》《宝贝》四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一把铁锹

雪后中午

在麒麟湾公园

偏僻的一角

一小片树木之间

我看见一把铁锹

支在其中一棵树上

两行脚印

从我站立的小径

迤逦到那里

这时一束阳光

从枝杈处泄露而下

铁锹猛然一颤

仿佛活了

闪闪发光

逼人眯眼

白雪也顿失其白

还惊起两只乌鸦

和一伙麻雀

扑棱棱四散

在草原上

一路跑下来

在挡风玻璃的前方

我好几次看到

横穿马路的老鼠

被猎鹰捕获

而在道路两侧的草原上

出没的更多老鼠

与四通八达的洞穴有关

它们可以及时躲藏

未见猎鹰得手的情况

机警如老鼠者

不知道穿越马路的危险吗

我看不像

那一定是有极重要的事情

在公路另一边等着它们

在这个世界上

真的存在这样的事情吗

比死亡更大的事情

发生在鼠类身上

而我并不了解

叫魂

小时候我胆小

经常被各种人

各种物吓着

魂就窜出躯壳

飘离而去

浑身发烧

有气无力

精神颓靡

我奶或我妈

半夜跑到村口

站在小木桥上

冲黝黑的大山喊:

“小玉,回家了”

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就好了

又活蹦乱跳

后来我奶死了

我妈住得远

我胆小的毛病

不见好转

还是经常被吓着

症状一如过去

无药可吃无医可看

在我的城市里

没有小木桥

大山安装了灯泡

更没人替我喊

只好想法自救

于是也就有了

魂不曾彻底遗失

全都拜它所赐

如你所知

就是写诗

缺席者

那个始终没有露脸

但两天的会期下来

桌子上一直保留其桌签

桌签前一直保留其空椅的人

成为大家提及最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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