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箭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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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调儿qdxfg3ey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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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调儿


事情发生在1968年,当时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经搞到陆续成立革命委员会,实现“祖国山河一片红”的阶段,我所在的学校也实现了“大联合”、“三结合”。为庆祝胜利,新成立的校革命委员会决定搞一场毛主席诗词专场演出,采用什么形式表演不限,但内容必须与毛主席诗词有关。


    演出的日子临近了,但在对节目进行审查过程中,校领导发现,全校20来个专业,60多个班的节目,几乎都是大合唱,而且大都是那么几支歌。为了使晚会不至于过于枯燥,校革命委员会下令,让学校的铜管乐队必须在三天之内练好各个班所有合唱的歌曲,演出时参加伴奏。由于各班所唱的曲目都差不多,乐队还真的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任务。但由于参加乐队的同学总的来说水平不高,不会按每支歌曲要求的调演奏,情急之下,只好把所有的歌曲都定成了乐队常用的F或#B两个调。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即乐队所选择的调门,对于唱歌的人来说,很可能不是高了就是低了,往高唱上不去,往低了唱又表达不出有些歌曲的气势和情怀。


    这种担心在演出时果然发生了,但前几个班的演唱,虽然效果不是很理想,也还说得过去。轮到我们班上场了,那天,30多名同学经过东挪西借,都穿上了白衬衣,蓝裤子,大家怀着对毛主席的无限忠诚和热爱,怀着为集体争光的荣誉感走到台上。与其他班的节目一样,我们的表演形式也是诗联唱,其实就是用几段朗诵,把几支歌组合到一起。在他们所选的诗词中,有一首叫《沁园春·雪》,它的曲调从开始就往高升,到第十个字就达到了这支歌最高的地方。对于这些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学生来讲,要想把它唱得完美是很困难的,因为几乎所有人的嗓子都达不到所要求的高度。前奏开始了,你别说,同学们还真的仿佛从那嘹亮的小号和震撼人心的*鼓声中,看到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山川沃野,听到了那凛冽的北风在肆虐,在嘶嚎。“北国风光……”演唱开始了,近千名教职员工期待着台上的歌声同前奏一样,像*河那样奔流不息,像长城那样雄伟挺拔。但我们的演出太叫人失望了,原来大家在听了前奏后都知道,自己的嗓子与乐队所定的高度差得太多了。30多个人几乎全都在用低8度,甚至是低16度的调门在哼唱,以至于台下坐在后面的人根本听不到我们发出的声音。站在队伍前面的指挥是校革命委员会刚刚派到班里的*治辅导员,他一看自己指挥的队伍出现了这种情况,就用力向大家挥手,甚至以手势,借指挥之机,向我们班的高建国他们几个高个子男同学所站的地方发出指令,让他们带头,放开音量。


    这位辅导员当时并不知道,高建国在唱歌方面还真就从来没怕过什么,他一直觉得唱歌根本不存在什么调不调的问题,所以也没有因为高度唱不了的歌。是不是他真的具有这样的天赋呢?不是,他对唱歌之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他唱歌跑调。有人以为唱歌跑调是发音问题,其实不然,跑调者的发音系统大都健全,关键是其听力不行。这种情况与生来就聋的人肯定有语言障碍一样,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别人怎么发音。高建国就属于这种情况,由于他听不出来自己发出的声音与乐队的高度是不是一致,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唱上去唱不上去的问题。这样一来,在别人都不敢张嘴的情况下,他可有了用武之地。在辅导员的指挥下,他放开了嗓门,高一声,低一声,既没有旋律,也没有节拍,简直就是在嘶喊,在出怪声。一个好端端的大合唱改成了独唱,因为谁也应和不了高建国那随心所欲,又是在当场谱写出来的曲子。当头几句传到台下的时候,人们还不敢笑,因为演出带有强烈的*治色彩。可是这种情况就像“皇帝的新装”一样,迟早要被捅破。也就是几分钟后,整个礼堂由唧唧喳喳变成了哄堂大笑,人们笑得前仰后合,有的人连眼泪都笑了出来。笑声首先是坐在舞台一侧的乐队发出的,因为他们对高建国的独唱听得最清楚。再就是他们看到,当高建国技压群芳,把合唱改成独唱后,负责指挥的*治辅导员,利用背对观众的条件,对他又是挤眉,又是弄眼,也不知是让他唱下去,还是停下来。几个吹大、小号和萨克斯的同学已经笑得闭不拢嘴,实在吹不下去了,就把伴奏给停了,岂不知这就更加突出了高建国个人的作用。


    坐在台下前排的一位刚刚结合到学校革命委员会担任副主任,也就是相当于副校长的造反派,一看发生了这种情况,“腾”地一下站起来,命令台上停止演出。同时,其它几位校领导也都站起来,以手势制止了台下那乱哄哄的局面。大礼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人们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校领导在台前进行了紧急磋商,随后,那位姓莫的副主任,满脸阶级斗争地走到台上。别看这位男性领导又瘦又小,但说话时的嗓门却很大,调门很高,而且其中夹杂着女性的音色。在学校的师生分成两派,为谁是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派进行大辩论的时候,这位校办工厂的工人一下子展现出自己的天赋,成了其中一派的“主辩”。其手段是每当他感到自己在理论上力不从心的时候,就悄悄地告诉手下将扩音设备的电源弄断,或者干脆把设备弄坏,然后凭借他生理的优势把辩论变成一言堂,进而把对手击败。由于他的情况完全符合老百姓所说的“矬老婆声高”的标准,所以,同学们暗中都叫他“矬老婆”。


    “矬老婆”上台了,他首先背诵了毛主席写的《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开头的几句:“小小寰球,有几只苍蝇碰壁。几声凄厉,几声抽泣。”那个年代,人们在正式讲话前,都要加几句毛主席诗词或语录。一般来说,从讲话人选用的诗词或语录的内容,就能感觉到讲话的倾向。具体做法就和姜昆、李文华所说的《如此照相》那段相声的内容差不多。按这个惯例,当人们听到他使用的这几句诗词后,都不由得为高建国捏了一把冷汗。校领导把你比成碰壁的苍蝇,那还能好吗?果然,莫副主任在停止了朗诵后说道:“今天,是我们学校一个大喜的日子,全校革命的教职员工,革命造反派的战友,欢聚一堂,庆祝我们革命的大联合,三结合,庆祝我们校革命委员会的成立,庆祝光焰无际的毛泽东思想和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又一伟大胜利。”台下的人们注意到:这位以工人代表的名义参加三结合的领导,真是具有革命精神,在讲话时,几乎每句都带着“革命”两个字。莫副主任接着说“但是,刚才,在我们这个严肃、热烈、欢乐的会场里,发生了与今天的气氛极不协调的一幕。有人居然妄图用这种卑劣的伎俩和手段,破坏我们的革命活动。这种情况的出现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因为革命群众的胜利之日,就是阶级敌人的灭亡之时。刚才发生的事情就是几只苍蝇的凄厉和抽泣,就是阶级敌人临死之前发出的哀号和悲鸣。但是,革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无产阶级专*的铁拳是强有力的。他们不仅根本达不到目的,相反却暴露了自己。现在,我宣布:一、停止制药—622班的演出;二、将高建国带出会场,交‘清理阶级队伍办公室’隔离审查,令其交代破坏演出的动机及幕后指使者;三、从今天起,学校派工作组进入该班,举办学习班。全班学生不得以任何借口请假,集中起来,提高对这次事件的认识,揭发这起破坏活动的后台和同党。下面演出继续进行。”


    随着莫副主任讲话的结束,我们制药—622班被赶下了舞台,高建国则被学校的“工人民兵”弄到一个屋子里关了起来。


    在随后举行的长达7天的学习班里,全班同学异口同声证明高建国唱歌本来就跑调,而且嗓门还大,不是故意出怪声,更不可能有意搞破坏。情况搞清后,老高没有因为这件事受什么处分,为此,他对全班同学非常感激。要知道,在当时的*治环境里,只要有一个人说他别有用心,后果就不堪设想。可是证明归证明,但同学们都不理解,在这件事情发生后,他为什么一点都没吸取教训,仍然是“恶习不改”,执着地把唱歌当成自己一个业余爱好。不管人前人后,只要他高兴了,或者是干什么事情精神集中了,他就会放开喉咙,引吭高歌。


    他的这个爱好使许多同学心有余悸,因为弄不好就会被他吓一跳。有的同学为此对他发出过通牒,让他在唱歌前务必打一声招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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